中国设计是偏爱传统元素 - 还是无法创作出挣脱传统束缚的现代设计？

    日前，深圳38家设计企业亮相英国“100% Design”(百分百设计展)。而南都记者刚刚获悉，此次参展的深圳中世纵横设计的太阳能电子蜡烛以及多功能红外感应应急夜灯得到英国最大的连锁百货公司JOHNLOWIS和百安居B&Q英国总部的认可，进入了价格商谈阶段。铁凝铁艺的工艺品因大胆运用铁与陶瓷、铁与木材料的融合创新获得了GUCCI博物馆的青睐，应邀明年将在该博物馆展出。这是否意味着深圳设计已经可以进入到西方设计的视野之中，是否已经可以与世界顶尖设计平等、顺畅地对话？此外，在整个深圳展台，甚至包括其他中国地区的展台产品，我们可以窥到一个共同的特征—中国传统元素是多数产品的外在表征，也是其内在精神。传统文化似乎成了中国设计难以割舍的血肉，而在现代设计语言方面不仅难以企及同一展馆内的其他国家的设计，甚至，连现代设计语言的声音都鲜有听到。中国设计在用传统与历史对话西方的现代设计，这是中国设计水平限制所采取的策略之举，还是中国文脉断层，根本无现代设计无奈之故？

   
“百分百设计展”上这些欧美参展作品充斥着十足的现代性，几乎看不到本国传统元素的影子。




    与中国设计展品相比，欧美国家的设计已经打破了传统文化的壁垒

    或许，在英国“100% Design”的深圳展台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设计现状的一角———铁凝铁艺用铁丝演绎传统的“素纱蝉衣”，拓璞家具用激光切割演绎传统的园林石凳，“优+”家具的“禅思”椅用传统圈椅引领现代生活方式，靳与刘设计公司用传统五行概念设计茶具、文房四宝……不论是继承、延续，还是发展，中国文化是他们共同的基因，传统是设计一词前面相同的定语。
    而另一方面，你不会在英国展台上看到中世纪的浮雕，不会在意大利展台上看到教堂的穹顶也看不到盛装的喷泉，当然，也不会在韩国展台上嗅出泡菜的味道。他们似乎都变得“失忆”，不再管身后的历史与血脉，而是直接面对着材质的创新、人工的低耗、产品的实用。正如拓璞家具的设计总监陈春华所说，其他国家展馆没有自己国家明显的设计名片，光是看作品，你不知道它来自哪个国家。因为它们已经打破了国家传统的壁垒，而中国大部分展品都带有大量的标志性中国元素。

    对此，融一设计总监钟文表示，现在的设计语言与中国元素并不冲突。中国元素其实是每个产品背后的寓意、灵魂、故事，然后再用现代的手法把他表现出来，比如用造型、材料、工艺。“中国元素其实属于产品本身的灵魂，是消费所具备的情感诉求。”

    而深圳市工业协会秘书长封昌虹也认为，采用中国元素作为设计特色和卖点，对于目前中国设计发展现状和水平来说，不失为能依托这一特色成为与国际设计对话和交流的策略。“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仅依托这一历史元素来吸引眼球，在材料运用上、环保理念上，还有欧洲人使用习惯和风格上，我们的许多展品均有体现这些理念。深圳的设计产品都受到了买家的追捧，正是因为中式或民族化的设计元素，辅以国际化的普适性表现手法的结果。”封昌虹说，“当然，我们与设计发达国家的差距在于对设计追求精湛的理念上差得较远。工艺设计中材料、色彩的灵活运用，设计思想的大胆体现均很欠缺。”

    创意声音

    中国设计里多数传统元素不是融进去的血液，而是贴上去的标签

    周卫东　深圳市铁凝铁艺雕塑总经理

    中国设计，特别是中国家具设计中特别讲究传承。但我并不认为，这种传承是表面上的、形态上的、使用功能上的简单复制，而是带有很强烈的古代文人的精神气质。就像是沈宝宏设计的“禅思椅”，他带有很强的主观意识，在营造现代家居生活精神上的气质。而这些是在西方设计中少见的，带有独特的中国设计文化烙印。

    当然，西方设计是建立在材料的节省、环保、可持续发展的大设计概念之下，体系完整、脉络清晰，而我们的设计相对初级。在国际舞台上玩得好的设计都是把民族玩得很现代的。事实上，如果看上去就是传统的设计，就是演绎得不成功的设计。设计一旦放在国际舞台上，就一定要消解掉一些民族性的东西。而我们现在的设计师多数太看重传统，生怕别人说自己不像是中国设计。当然，这也是设计水平决定的。我们看到的多数中国元素不是融进去的血肉，而是贴上去的标签。

    中国设计还没有创作出全新的、完全挣脱传统的现代设计

    陈春华　深圳市拓璞家具设计总监

    会出现对中国无现代设计语言的质疑，我觉得不无理由。这是因为我们没有创作出全新的、完全挣脱传统束缚的现代设计。从建筑、雕塑到其他方面，都没有一个在世界上顶尖的现代的设计大师，这必然导致原创的欠缺。因为，没有人会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中国现代设计，设计师们只能去传统中摸索。另外一方面，由于市场容易对传统元素买单，出于商业上的考量，也是设计师们多用传统元素的原因。

    我们在展会上可以明显地看到，西方设计对自然资源消耗的考量，设计更简洁、人工消耗更低，在色彩，对生活、对家的概念要强，设计不是为了表达产品价值而存在，而是为了表达生活而存在。相比而言，中国市场对生活价值的诉求在于对实木、真皮等材质的认可上，而不是对设计的认可，这是西方工业革命刚刚开始时期的状态。在这一市场驱动之下，中国设计的状态可想而知。全新的现代设计应该是包括材料、技术、设计理念等一整套复杂的工程，我们的工业化才刚刚开始几十年，我们的设计也才刚刚起步。

    现在不少中国设计常用本民族的文化来掩饰自己的无知

    张建民　深圳市中世纵横董事长

    我们看世界设计的眼界很差，一直过度强调民族文化。我认为，没有底线地强调“只有民族的才是国际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民族与国际的关系要看在什么层面的高度上去谈。

    中国人的文脉已经断掉了。这或许说得狠了些。旗袍是国粹，但为什么会让我们觉得土？很多时候，传统文化被继承的只是表皮，而不是底蕴。就像一谈设计不是八卦就是太极。这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我特别认可上届奥运会的开幕式，它绝大多数是运用现代语言去演绎古代中国的儒雅大气与唯美。

    在我看来，现在的设计导向是有问题的，第一对西方现代设计一知半解，第二，用本民族的文化来掩饰自己的无知。我经常举一个例子。在地摊上看到一个苗绣，20元，你不一定会买，但这个苗绣一旦出现在ck连衣裙上就会觉得特别漂亮，即便贵了2000元，也愿意去买。同样一个绣，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传统是需要在现代设计语言的框架之下的。

    之前，我们没有真正把自己摆到国际舞台上，而在展会上，把自己的产品与西方设计的产品放在同一个空间下相比较，这让我们真的开始反思——— 用什么眼光看待西方设计，又该如何传承传统文化？

    采写：南都记者　黄璐
    图片：被访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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