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山寨之都会变成创客之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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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掉世界工厂和山寨之都的帽子，深圳要成为设计之都还是创意之都？在个体制造时代到来之时，汇聚大批创客的深圳或将诞生无数的IBM或者苹果。


　　克里斯·安德森（《连线》杂志的前主编）预言，创客将带来一个个体制造的时代。在《创客》一书中，安德森说，YouTube提供了个人电视，eBay提供了个人电子商务商店，Twitter让每个人都成了记者。因为3D打印机的出现，制造业的大门将向普通大众敞开，每个人都可以是创客，制造理想中的产品。在未来，假设你觉得市面上所有的电扇都造得太难看，那就直接做一个吧。拥有传统制造业基础、经过山寨历练的深圳聚集了一批创客，他们热衷于硬件开发，未来或许会让深圳成为一个诞生各种独特产品的大车库。就像当年孕育出苹果、谷歌、YouTube的车库一样，成为梦想家的创业基地，新科技产品的诞生之所。


创客在华强北的山寨货中寻找灵感。


　　“我去了一趟华强北，就让家人把行李寄到深圳了。”学电子出身的潘昊刚走进华强北时，就感觉像进入了查理的巧克力工厂，“你想要做任何一个产品，都可以在这里买到所有零件。”潘昊的城市迁徙经验有些特别，在成都念大学、工作，然后去北京，再来到深圳创业。最开始他是给创客提供“军火”——传感器、控制器、线材，只跟国外创客打交道，让潘昊觉得太孤独了，于是做了柴火空间，想在深圳聚集一批创客，在这里大家可讨论硬件开发，组成创业团队。四年后，他创立的矽递科技（Seeed Studio）成为全球排名前三的开源硬件制造商；在柴火空间，你可以打听到任何一个深圳创客的下落。

　　四年前，潘昊来深圳的时候，正是山寨手机最红火的时候，他的许多大学同学都在做山寨手机，如今平板热销，大家又都去做平板了。他说，就像练字必须得从描红开始一样，在老师不一定愿意教的情况下，就得偷偷地学。

　　不少山寨工厂主都是华强北卖零件出身，他们知道去哪里找零件供应商，如何搞定设计产品的“方案商”和技术人员。外国人很难想象，在东京秋叶原卖到断货的山寨PAD是从中国深圳贴着水晶指甲的19岁工厂女工手上做出来的。

　　潘昊认为，山寨的过程实际上锻炼了供应链的能力，尤其在质量控制和成本把控上学到了很多，虽然，低成本带着资本的原罪，但是成本控制确实是深圳作为制造业中心最强大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能够把一个手机的成本控制在几十元，而且还带外壳。也只有深圳的山寨企业才会针对穆斯林市场生产手机，专门设置每天有五次闹钟提醒祷告，有指针直接指向麦加的方向。在这里，被大型制造商忽视的小众需求都能够被山寨产品“满足”。

　　但是，目前山寨的成本优势在降低，逼着山寨开始创新的过程。山寨工程师也在考虑，吃饱之后去做设计。市场对于有设计感的产品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就像潘昊所说，“现在的人卖肾都要去买iPhone，需求肯定就已经在那里了”。山寨生产企业开始从设计端去考虑降低成本，比如，尽量简化组装方式，其实这对于工业设计的能力要求很高，其中就有功能方面的创新。如今经常有香港的创客过来逛华强北，就是来寻找灵感的，而且总是会有所斩获，比如，他们发现一只电子蟑螂，背上安了一块太阳能电池板，在阳光下就能爬。


创客文化是深圳城市文化的一部分。


　　矽递科技所在的石岭工业园正在转型成为科技园区，有香港中文大学进驻，工业园内的多数工厂已经搬到了租金相对便宜的宝安、龙岗地区，这两个地方特指深圳二线之外的区域，被称为“关外”，在2010年之前还不属于深圳经济特区。潘昊的感觉是，政府似乎不喜欢制造业，到处都在谈产业升级。相对于制造业的发展，“第九届深圳文博会总成交额1665.02亿元，增长15.98%”这样的新闻更让人振奋。潘昊这样的创客们认为，政府没有看到制造业在当下的价值，只是按照之前的印象作判断：制造业就意味着高污染、低附加值。

　　创客恰好是传统制造业与设计业的一个结合点。每年10月，柴火空间都会办一个制汇节，就像旧金山的创客嘉年华（Maker Faire）一样，希望让国内外创客在深圳当地感受到创客文化。潘昊认为，创客文化也是深圳文化的一部分，在这座三十多年间迅速发展起来的城市里，聚集了一批动手能力强的年轻人，周围又有匹配的资源，有一批人努力坚持将产品做出来，他相信大家拼到一定程度，一定会有灵魂性的东西被创造出来。

　　潘昊把柴火空间放在华侨城创意产业园，因为这里是最多深圳设计师聚集的地方。同时，这里也是深圳新观念聚集的地方。今年5月，文博会华侨城创意园分会场的重要活动之一“国际新媒体艺术展”在华侨城创意产业园举行，让深圳市民近距离接触到硬件开发。其实最早的创客正是艺术家，他们通过硬件开发来拓展艺术表现的形式。


创客是如何在柴火空间炼成的？


　　柴火空间有两帮人，一帮是工程师，知道怎样实现不同客户的需求；另一帮是设计师，知道还有哪些潜在的需求。设计师更在意产品带来什么感受，表达什么样的主张，而这些都是工程师不习惯去思考的问题。

　　Terry算得上是柴火空间的骨灰级会员，他有一把自己的钥匙，方便随时进出。从去年开始，他与交互设计师高磊一起做计步器，每天都来柴火空间解决各种技术问题。他们这个创业团队也是在这里成型的。2011年，Terry刚来柴火空间时，“想法并不是很多，能力也不是很强，业余时间也不是很多”。那时他还在IBM工作，身边都是工程师，没有设计师，而他希望与不同领域的人接触。

　　作为软件工程师，Terry没有碰过任何硬件，柴火空间他找到了指导老师。在Terry说自己的创客经验时，王令一直试图与他交换联系方式。他在腾讯做交互设计，希望寻到未来与他合作的工程师。

　　在柴火空间，项目、团队都是可以聊出来的。Terry说，来柴火空间的人主要是相互交流技术，先做出一个产品，然后再去考虑找投资人。这种务实的氛围更有利于一个好产品的出现。


深圳是制造业的好莱坞。


　　“北京的创客就是聊天、侃，半天都没人行动起来。”高磊在北京和上海的创客空间都活动过，他说，北京创客空间在中关村，周围都是互联网公司，有各种投资人出没。但是很少有人真正做出产品来。很多创客反感商业化，更专注于分享与玩。深圳与北京很不同，大家聊两句就开始动手做起来了，而且周围条件非常齐备，开车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把所有物料搞定。“一条街上至少有十家数控加工的小店铺，你拿一个想法过去，他们就可以帮你马上做出来。他们有制造业的经验，做得非常专业。但在上海，当你开始动手之前还要等快递送货，因为物料全得在网上订货。”

　从去年开始，高磊和Terry一直专注于做一种佩戴式的计步器，他选择深圳创业不仅是因为这里有创业气氛，最重要的是，这里有能够帮助创业公司量产的机构。

　　“我与工厂联系，一般他们只接有一定数量的订单，比如一万件以上，这样的投入是很多创业公司负担不起的。但是与深圳的矽递科技合作，他们的生产能力可以在一百个与一万个之间。一开始可以先做一百个，如果卖得好可以迅速量产化，卖得不好损失也不会很大。对于硬件创业者来说，有这样一个企业存在是非常关键的。”

　　潘昊喜欢将深圳比作好莱坞，有大制片厂占据主流市场，也有拍摄文艺片的小制作公司满足小众市场的需求，同时为大片提供灵感。深圳有华为、中兴、腾讯这样的企业。但是，做硬件创新的不仅是大机构，也可以是小的创业团队。高磊作为创业者的感受是，当有足够多的团队参与硬件创新时，工厂和销售渠道也开始改变，考虑与这些创业团队对接。今年在柴火空间，高磊和他的团队就遇到了来自腾讯的投资人，他们正在寻找佩戴式设备的方案，这表明传统的互联网公司开始关注硬件，这或许能够给制造业带来一些新的运作模式。另外，小型的创业团队可以带动类似矽递科技这样的开源硬件供应商的成长，而硬件供应商的成长也会给大批硬件创业者带来更大的发展机会。深圳作为大车库的未来便在于此。

文/金雯  <<新周刊>>第39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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