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设计的启示 （ZZ)

夏巍

意大利设计的启示 （ZZ)
李海冰 张 葳
  
“如果说别的国家有一种设计理论，意大利则有一套设计哲学，或者说一套设计思想体系。”———乌姆伯托·艾柯  
  
现代设计是20世纪发展起来的一个新的人类活动领域。工业化直接催生了这一领域的诞生，而其随后的每一步发展也始终与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人类生产方式的变化紧密相连。由此，现代设计教育也更多地将目光投注于现代技术与工艺的合理化运用。在追求形式和功能的高度统一这一理想目标的过程中，现代设计教育实际上成为了一种最佳工艺学与形式构成学的教育。今天大多数国家的设计教育体系皆是如此。诸如人体工程学和“三大构成”这样的“科学”，构成了当今设计理论的基础，并成为设计教育中最重要的内容。世界各国现代设计的面貌也正是形成于这样一种教育体系中。  
  
有趣的是，在没有一所专门的设计学院，不存在完整设计教育体系的意大利，却产生了另一种设计：一种更加生气勃勃、更具持久吸引力、似乎包含了更多东西的现代设计。意大利设计师的设计总是具有一种超出了日常生活用品的品质，成为文化领域的产物。这一点是耐人寻味的。意大利设计的独特面貌和持久魅力已为世界设计界所公认，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独特面貌的出现，是令人特别感到兴趣的。
  
相对于德国、荷兰、英国等国的现代设计来说，意大利设计的发展历史较为短暂。比如德国，作为现代设计运动的发起国，德国的设计先驱早在20世纪初就开始了现代设计的探索和实验。现代设计的基本理论正是在1919年成立的包豪斯学校初步建立起来的。1953年联邦德国的一批设计教育家在乌尔姆市成立了乌尔姆设计学院。通过他们的教学和活动，在十多年的时间内迅速完善了设计教育的体系，发展出被称为“乌尔姆哲学”的一整套完备的理性主义的现代设计方法，并由此推动了世界范围内的设计教育与实践的发展。再比如荷兰，1918年出现的“风格派”运动是世界最重要的现代主义设计运动之一。这一运动同样对世界现代设计的发展起到直接的推动作用。而在英国，早在19世纪中叶牞艺术学校教育就发生了意义深远的改革。在威廉·莫里斯等现代设计先驱的主张的直接影响下，1896年伦敦就成立了“艺术与设计中心学校”，到20世纪30年代英国的现代设计却进入了一个相对停滞的时期。  
  
意大利设计的历史没有这些国家这么悠久。虽然现代设计在20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就已经在意大利出现，并且产生了一些现代设计的经典作品，如1926年由设计师鲁西奥·波德萨瑞（Luciano Baldessari）设计的灯具，从30年代一直到今天仍在生产的不锈钢管椅子。在今天仍然是设计领域重要发言者的《domus》杂志也创办于那时。但早期的蓬勃发展状态不久就被政治形式的恶化所破*。意大利现代设计的真正开始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  
  
然而直到今天，意大利仍然没有一所专门的设计学院。意大利的设计师们基本上都毕业于建筑学院。在意大利，无论是从事室内设计、家具设计和工业产品设计，还是从事平面设计和服装设计，所有的设计师可以说都是建筑师，因为他们所持有的都是建筑学的文凭。实际上，在意大利的建筑学院中，所有这些专业并不是分开教授的，并没有明确的专业划分，训练一个工业设计师和一个建筑师并没有什么区别。
  
形成这一特殊之处的原因一般认为是由于意大利特殊的政治经济状况。意大利设计师维科·马吉斯特提（Vico Magistretti）说：“意大利特殊的历史和政治形势，不允许意大利有真正的建筑文化的重大项目。”按照他的说法，只有在工业设计领域，设计师才能自由发挥他们的创造力和潜力。并且“因为要由使用者来挑选这一简单原因，一件物品对于个人来说存在更潜在的影响。”建筑师们对工业设计的兴趣很快发展成一种对所有事物的责任感，从房子到家具，直到门把手和家庭的小物件。意大利最著名的设计师埃托·索特萨斯（Ettore Sottsass）说道：“对我而言，设计应该是对生命、社会、政治、食物以及设计本身的探讨。”意大利建筑师普遍信奉的一种全面的整体性的观念，导致了他们对所有设计专业领域的介入，正如意大利老一代建筑领袖人物伊尔乃斯托·纳塔森·罗杰斯（Ernesto Nathsn Rogers）在他1946年发表的著名文章《从勺子到城市》的标题所宣告的那样。由此看来，专门的、专业划分明确的设计学院显然是不必要的了。  
  
建筑学在整体西方文化中占据着一个十分特殊的位置。建筑学的学习包含了更多的文化和艺术背景，以及对事物的整体性看法。今天，我们发现，在建筑学院培养工业设计师这一特殊的设计教育方式和体制，是直接导致意大利设计独特面貌的一个重要原因。一种更加偏重于艺术与文化的设计教育，一种以艺术理论为基本课程的设计教育，使其与以德国为代表的功能主义和理性主义的设计教育体系构成了很大的不同。  
  
构成意大利现代设计独特面貌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它的“反设计”和“激进设计”运动，从60年代的阿基佐姆小组（Archizoom）和超级工作室（Superstudio），到80年代的孟菲斯（Memphis）。激进设计运动对于意大利设计独特面貌的形成所起的巨大作用在今天已经无人怀疑。而产生这一激进设计运动的一个重要原因，显然来自于建筑领域内一直延续的一种思潮，一种建筑先锋派的传统。实际上，阿基佐姆小组和超级工作室都是建筑师小组，它们直接继承了建筑领域的这一传统。由这一点也可以看到意大利特殊的设计教育所具有的意义。  
  
通过对意大利设计的简要分析，我们得到一个重要启示：在当今世界主流的现代设计教育体系之外，可以有另一种设计教育。不是说设置在建筑学院之内的设计教育，这一点本身并不重要，而是一种仍然以基本的艺术理论和人文理论为基础的设计教育，一种以激发学生的个人创造力和想象力为目标的设计教育，一种整体性的、能够充分调动学生所有方面潜力的（不仅是理性的，还有感性的）设计教育，一种不满足于被动地解决实用物品的功能被动地满足市场需求而是致力于生活和文化的创造的设计教育。  
  
实际上，在包豪斯创建之初，它的基础课程教师约翰内斯·伊顿所提倡的正是这样一种教育：更多地诉诸于学习者整体性的感受能力，通过对传统艺术的经典作品的感受和分析来挖掘每个人潜在的创造能力。但是后来的包豪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在给现代设计带来令人激动的影响的同时，也使一些更有活力的可能性被完全忽略。今天，对所谓“科学”和“理性方法”的盲目信奉和不加批判的依赖，更导致了对个人感受能力和创造能力的放弃和压抑。今天，也许我们需要另一种设计教育的补充。在人类科学不断发展，新的媒体飞速的改变着我们生活的世界的时候，个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仍然是最为重要的。也只有在个人创造力和想象力被充分激发的时候，现代设计才真正成为一种创造我们生活的富有意义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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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巍